封面新闻记者 石伟
3月22日,多个失联者家属向封面新闻记者反馈,他们的孩子前往缅甸后失联。其中,柳州一名17岁少年在进入缅甸前后陆续与朋友保持微信联系,途中曾表示“两小时没回复就报警,拜托兄弟以后多照顾点我爸妈”。另一名结伴出境的18岁少年则告诉朋友,“我怕我们被卖猪仔了,这边全部是赌钱的店”。
另有多人反映,80多个应聘者被河北保定名为“科控电气”的公司高薪招聘出境,大部分人警醒之后返回,而应聘者王强(化名)随招聘人员罗某利前往缅甸“探路”后失联,疑似被贩卖给缅甸诈骗集团。罗某利与缅甸人士的聊天记录显示,他曾叮嘱对方“稳住第一个人,我就能动员更多人过来”。
罗某利与应聘者合影(受访者供图)
封面新闻记者从保定市清苑区了解到,“科控电气”注册地在保定,但实际经营活动在西安,公司负责人罗某等两人回国后,以被诈骗为由向西安警方报警,案件已经移交西安警方跟进处理。
17岁少年缅甸失联前委托朋友照顾父母 同伴感叹“怕被卖猪仔了”
3月14日,广西柳州4个小伙以外出打工和旅游的名义离家,乘坐18个小时的火车到达昆明,之后在安排下进入缅甸后失联。
其中,失联的小唐刚年满17岁。唐妈妈介绍,孩子平时比较调皮,但比较孝顺父母。“离家前说是跟朋友一起去云南玩,之后在家里微信群发过一张火车上的照片,还说是去穷游。后来就联系不上了。”
之后,唐妈妈在寻子过程中才得知,儿子与另外4人一起在缅甸失联。21日,唐妈妈收到儿子朋友转来的聊天记录。
3月15日17点,小唐告诉朋友:后天这个时候我没给你发消息,你就发消息给我,两个小时没回复,你就报警。我进缅甸了,不用回我。
3月16日11:19,小唐告诉朋友:不知道回不回得去,交代后事;做走私,黄金手表,当初以为在云南和缅甸边境拿货,哪个晓得要过缅甸,到缅甸和泰国边境拿。如果我真回不去了,求你们这帮兄弟以后多照顾点我父母。
17岁少年委托朋友招呼父母(受访者供图)
4人中的小谢刚满18岁,他途中也与朋友感叹:我怕是被卖猪仔了,走小路翻了七八座山,饿了一天,这边全部是赌钱的店子,国外不好耍的,到处是山。
甘肃武威市的小赵和表弟失联已经50天,他曾在微信上告诉姐姐:别乱发信息,被监控着,没挨打,别跟妈他们说,我自己想办法(筹钱买自由),再坚持一个月看能不能出来。
家属们表示,已经在当地报警,也向外交部领事服务热线提交资料,希望家人安全回国,即便是接受法律惩罚也比现在的境遇安全。
80多人被高薪招聘引诱出境后醒悟 招聘者曾说“稳住一个人能动员更多人”
3月初,网络流传多份聊天截图称,河北保定一家名为“科控电气”的公司发布境外招聘信息,将80多人带往泰国后计划送进缅甸,一名男子入境缅甸后失联,通过微信告知其他人自己陷入电信诈骗集团。
这则信息在社交媒体广泛流传,有人指认本次招聘的负责人罗某利、申某与缅甸电信诈骗集团合作,将应聘者诱骗、拐卖至缅甸赚取人头费。
据上述资料显示,罗某利在微信群发布招聘信息称:国外工资给得高,看重的是人品,挑选能够服从管理的人,喜欢抗上和带头闹事的就不要去了。
湖南的刘强(化名)就是应聘者之一,他在进入缅甸之前调头返回了国内。
刘强介绍,罗某利在2月份招募了80人,承诺每天工作8小时,月薪19000以上,计划分三批前往泰国工作。“前两批人飞到泰国后,又说计划有变,要去缅甸。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有8个人打算跟着罗某利先到缅甸考察下。”
刘强说,在泰国和缅甸交界的一条大河处,有7人在国内工友们的劝说下掉头返回,只有王强和罗某利穿越界河进入了缅甸。之后,罗某利返回泰国,告诉其他人王强已经被缅甸录用了。“王强属于半失联状态,微信上只偶尔文字回复几位工友,不知道是不是他本人。说是一年工资18万,只能在当地花,不能带回国。合同期满,完成既定的效益才放他离开,或者自己掏钱买自由。”
刘强说,有人接到王强的信息回复,称缅甸的kk园区强制签了一年雇佣合同,做现金网工作,网上招人投资虚拟币,疑为电信诈骗的一种。“我们在酒店质问罗某利是不是跟诈骗集团是一伙的,他说他也是被骗了。之后,大家陆续凑钱买票飞回国了。”
刘强说,一起应聘的工友们都很担心王强,经常在微信询问他的状况,他只偶尔回复少数几个人,目前具体在什么地方做什么,没人知道。
与聊天截图同时在网上传播的,还有一段3分多钟的视频,显示应聘者们在酒店质问负责人之一申某。面对“勾结电信诈骗集团诱骗我们去犯法”的指控,申某辩解说自己的对接信息有误,之前的“洗白工作”在泰国可以做,现在才知道只能去缅甸做。
应聘者们现场给他“普法”反怼称:只要是中国人,无论在什么国家做违法事情都是违法行为。现场有人称,听到罗某利与人打电话时说“王强被他卖了20万”,视频中的申某未出言回应。
有应聘者提供一张聊天记录,显示罗某利与一人正在聊王强的现状,罗某利叮嘱对方:“你先把王强这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思想工作做好,让他稳定住,我就能带更多的人过来。”
罗某利与缅甸人士聊天记录(受访者供图)
“科控电气”招聘者自称被诈骗主动报警 已移交西安警方跟进
封面新闻记者在罗某利发布招募信息的群里看到,他曾发送过公司的位置信息。有人质疑招聘的正规性和安全性,罗某利回复“一定把你们安全带回国,希望各位兄弟用脑子考虑清楚,不要自己吓自己丧失这次挣钱的机会”。
罗某利给应聘者作思想工作(受访者供图)
在王强失联之后,有人在微信质问罗某利何时救王强回来,他回复称“正在交涉”,“我们都被王某涵骗了,已经报警,(你们)尽快回国等待处理赔偿”。
3月22日,封面新闻记者多次拨打罗某利的电话,显示为关机状态。天眼查上登记的公司电话则无人接听。
据天眼查信息,“科控电气”公司2021年在保定清苑区注册成立,公司高管仅有罗某利和王某娜两人。两人一共合作经营着3家公司,其中“科控电气”2021年年度报告中仅公布了两人占股情况,企业资产信息、社保信息均未公布。两人2018年合作成立的一家法律咨询公司,2021年、2022年连续因登记的经营场所无法联系被列入经营异常名录。
除此之外,罗某利还与人经营一家房地产经纪公司,2022年10月因“成立后无正当理由超过六个月未开业,或者开业后自行停业连续六个月以上”,被保定市清苑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吊销营业执照。
保定市清苑区工作人员介绍,经过核查,“科控电气”公司注册地确实在当地,但公司实际是在西安进行活动,企业实控人罗某3月初回国后,以遭受诈骗为由向西安当地警方报警,并与部分受害人在西安等待后续处理。清苑区警方也前往西安进行了信息沟通,之后联合清苑区市场监管局、清苑区人社局对涉事公司涉嫌违法违规的情况进行调查。
封面新闻记者联系了西安市公安局政治处核实情况,工作人员称采访事宜需联系该局新闻中心,并提供了相应的电话号码。记者多次联系该中心负责人,但电话无人接听,短信无人回复。记者多次拨打该科室的座机,接听人员一直表示,负责人在开会,自己对相关情况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