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城是南京。石头城被称为石城,广义上它是如今南京的别称,狭义上它是指南京老城城西的石头山石头城。孙权在石头山修建了石头城,用它作为保护东吴京师建业的资本。石头山如今是凉爽的山区。这是在西方的河,是一条河天然石材的影响。建造石头城,天然石材是城市的墙的一部分。
中国所有城市当中,拥有别称最多的城市,可能是南京。梳理一下,更有意思。南京,曾经是“金陵”,又曾经是“秣陵”,秣者,牲口的饲料也。相传,此处有帝王之气,所以要埋金子镇压它。不仅如此,有皇帝还下令在山上挖掘水渠,泄散王气,并将“金陵”改为“秣陵”。一个城市如此就地被“贬”,恐不多见吧。
数千年历史长河中,南京大约有20个不同的名称。最通俗、最上口的还是:石头城。石头城,石材多,石刻多,石人多,石兽多。南京的城市标志,就是一座石辟邪。有人甚至说,“南京史”中有一部是刻在石头上的。
俱往矣,历史的风吹雨打,石刻、石雕虽然依然屹立在那里,但是相关的记忆早已“风化”,或是“断壁残垣”。不过,石头城里,有几块石碑,却常常可以穿越时空长廊,超越桨声灯影,抓取今人的眼球。
一块是重量级的阳山碑材。它只是一个半成品,准确地说,是一个名闻古今中外的“烂尾工程”。朱元璋推崇“以孝治天下”,驾崩后,葬在南京的孝陵。其子朱棣,夺取侄子皇位后,为了标榜自己的正统,决定继续提倡孝道,所以干了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在如今江宁区汤山街道西北侧阳山南坡,开凿一块颂扬其父明太祖朱元璋功德的神功圣德碑。碑座、碑额、碑身,三部分若按碑式垒起,高达78米,相当于20层楼的高度。这块“顶天立地的碑”,最终并没有立起来,甚至没有办法运到孝陵……削山刻碑工程,面向全国征集了数万工匠。
一块是绝密级的天发神谶碑,又称吴天玺纪功碑。成就一代霸业的孙权不会想到,他一手创建的东吴帝国,传到第四代就败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吴国末代君主孙皓粗暴骄盈,朝政陷于崩溃。公元276年,孙皓可能也感知到来自朝野的抱怨与不满,或者是受到陈胜吴广“鱼腹藏书”创意的启发,自编自导一幕“喜剧”:事先将“帝曰大吴,一统万方”之类的谎言刻好、印好,叫人半夜埋到地下,然后大张旗鼓地把那块碑挖出来,接着明目张胆地看“碑”说话,借题发挥:上天发下来神谶叫我做皇帝,我的政权不会被推倒。最后,那块石碑公然竖在建业南郊的断石岗。不过,仅仅四年之后,孙皓就在城头看见西晋水军将领王濬率领的楼船铁甲。一片降幡出石头,孙皓停止抵抗,束手投降。
历史真相到底是怎样的,或许难以查考。可以肯定的是,两块石碑都曾是真实的存在。两块石碑,一块无字,一块有字。两块石碑背后,一个核心主题,立碑者都是意图蛊惑人心。为什么执念一块石碑?他们大概是觉得石碑坚固、威严、厚重,足以承载什么,而人们现在看到的只是,“碑”中藏着一个“卑”字。自卑乎?卑鄙乎?可能兼而有之。
石头城里,其实还挺立着一块有故事的达摩画像碑。南北朝时,南印度人达摩来中国传扬佛法。梁武帝闻其名,迎入金陵,但二人观念不相契合,达摩悄然北上。没有渡江的工具,遂将一束苇草置于江面,踏蹑而渡。达摩“一苇渡江”,在江北长芦寺停留,后又至定山如禅院驻锡,面壁修行。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的定山寺,至今留有“达摩岩”“宴坐石”、达摩画像碑等遗迹。其中,达摩画像碑国内最早,早嵩山少林寺祖师碑120多年。有意思的是,这块碑自建立以来,一直没有被人动过。定山寺住持智光说,即使在非常年代,许多与古代文化有关的东西,与宗教相关的文物被摧毁的时候,唯有它安然无恙。游客们不禁好奇,这块碑独善其身,是达摩的魔力?是画像碑的魅力?还是文化传承的定力?有研究者认为,没那么复杂,画像碑立在深山竹林之中,并不醒目,当年未被破坏者注意到而已。
不被注意,不被看见,有时是一种“躲开式幸运”。不过,画像碑终究还是被看见,一苇渡江的传说更是给南京的“成语地图”增添几分传奇色彩。
同样是石碑:有的是笑柄,有的是佳话;有的是骂名,有的是美谈。其实,没什么奇怪的,“碑”中藏着的那个“卑”字,也可能是“谦卑”的“卑”,“卑微”的“卑”。卑微,一样可以穿透幽深的历史隧道,发出它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