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四史是指哪四本书?后四史指的是哪四部书?
一、前四史
1、《三国志》
2、《史记》
3、《汉书》
4、《后汉书》
二、后四史
1、《宋史》
2、《元史》
3、《明史》
4、《清史稿》
“二十四史”中的前四部史书,即司马迁的《史记》、班固的《汉书》、范晔的《后汉书》、陈寿的《三国志》,因其价值突出、地位重要,史称“前四史”。本书的解读,包括这四部史书的作者介绍、写作过程、内容结构、流传脉络、价值特点等,既是阅读经验的分享,更是对前贤伟大作品的膜拜与致敬。
不朽文章骨,长垂山水清
“言之无文,行之不远”,历史文献尤其如此。《汉书》的文章历来受到人们称颂,成为文人士子学习的典范。据《汉书人名索引》统计,《汉书》中提到人物达7022人,班固以传神之笔描绘了各种人物形象,如成帝以其师傅张禹为丞相,张氏颇通儒家经典,在道貌岸然、“为人谨厚”的背后,满脑子功名利禄、男盗女娼,“多买田至四百顷”,“内奢淫,身居大第”,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官场之中练就一手阿谀逢迎、应付自如的绝活,根据来客的性格、身份等特点安排相应的接待场合和办法,自己随之扮演反差很大的各种角色。如沛郡人戴崇为人轻浮,张禹将他“入后堂饮食,妇女相对”,轻歌曼舞至“昏夜乃罢”;淮阳人彭宣敦厚谦恭,为人持重,“禹见之于便坐,讲论经义”(以上俱见《张禹传》),招待也极为简朴,一酒一肉而已,俨然一位饱读经书的儒士。
张禹官场应变,游刃有余,对皇帝也不例外,身为宰辅,不管军国大事的成败,一切以身家利益为准的。张禹同成帝舅父曲阳侯王根心存芥蒂,适逢连续的日蚀和地震,吏上书言灾异,以为是王根专权所致,要求罢免王氏。成帝一时拿不定主意,就请教早年师傅、现为丞相的张禹。张禹此时年老,子孙也不成气候,担心得罪王根于后代不利,于是以《春秋》之义劝慰成帝,勿听吏民之言,一切以“经术断之”。张禹置国家大事于不顾,一方面迎合成帝意旨,另一方面讨好权贵王根,“曲阳侯根及诸王弟子闻知禹言,皆喜悦,遂亲就禹”(《张禹传》)。在这样上下左右应付之中,张禹禄位得以保存,而且荫及子孙。
这样一个奸诈圆滑的官僚自以为左右逢源,平安无事,却遭到一个无所畏惧的耿直之臣的揭露与斥责,这位职位低下却敢于逆鳞的耿直之臣就是朱云,班固在《朱云传》中描述了这个骨鲠之臣的形象,至今读来仍令人荡气回肠:
至成帝时,丞相故安昌侯张禹以帝师位特进,甚尊重。云上书求见,公卿在前。云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孔子所谓‘鄙夫不可与事君’,‘苟患失之,亡所不至’者也。臣愿赐尚方剑斩马,断佞臣一人以厉其余。”上问:“谁也?”对曰:“安昌侯张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讪上,廷辱师傅,罪死不赦!”御史将云下,云攀殿槛,槛折。云呼曰:“臣得下从龙逢、比干游于地下,足矣!未知圣朝何如耳?”御史遂将云去。于是左将军辛庆忌免冠解印绶,叩头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于世。使其言是,不可诛;其言非,固当容之。臣敢以死争。”庆忌叩头流血。上意解,然后得已。及后当治槛上曰:“勿易!因而辑之,以旌直臣。”
这的确是惊心动魄的一幕。朱云字子游,据《汉书·朱云传》载,云身材魁伟,崇武尚侠,40岁开始学儒,拜博士白子友为师,学《易》经。当时儒士五鹿充宗亦习《易》经,深受元帝的宠幸,元帝想知道各家《易》的异同,下诏让儒生与五鹿充宗论辩,儒生们慑于他的权势不敢与之交锋。朱云以非凡的勇气、渊深的学识和雄辩的口才使五鹿声名扫地,以致当时流行民谣说:“五鹿岳岳,朱云折其角。”朱云矛头直指权贵张禹,与当时容身保位的儒生有霄壤之别。朱云的拼死抗争,博得了千古名声,“折槛”从此成为流传千古的典故,据说自朱云之后,宫廷正门不再设栏杆,以旌表朱云,杜甫也对他赞叹不已:“千载少似朱云人,至今折槛空嶙峋。”后世史家则从西汉末社会文化的大背景下看待朱云的勇气,“成帝之后,士皆依附儒术容身保位,志节日微,卒成王氏之篡,史家于朱云深有取焉”。
班固还善于通过细节刻画人物的形象,且看《陈万年传》对陈万年夜半教子的一段描写:
万年尝病,召(子)咸教戒于床下,语至夜半。咸睡,头触屏风。万年大怒,欲杖之,曰:“乃公教戒女(汝),女反睡,不听吾言,何也?”咸叩头谢曰:“具晓所言,大要教咸谄也。”万年乃不复言。
短短数语,将陈万年的形象展现出来,妙不可言。
《朱买臣传》对朱买臣由一个仕途失意之人到会稽太守周围人对他态度变化的描写,反映了世故、炎凉的世态,可见班固为文之妙:
初,买臣免,待诏,常从会稽守邸者寄居饭食。拜为太守,买臣衣故衣,步归郡邸。会稽吏方相与群饮,不视买臣。买臣入室中,守邸与共食,食且饱,少见其绶,守邸怪之,前引其绶,视其印,会稽太守章也。守邸惊,出语上计掾吏。皆醉,大呼曰:“妄诞耳!”守邸曰:“试来视之。”其故人素轻买臣者,入内视之,还走,疾呼曰:“实然!”坐中惊骇,白守丞,相推排陈列中庭拜谒。买臣徐出户。有顷,长安厩吏乘驷马车来迎,买臣遂乘传去。(《朱买臣传》)
朱买臣是会稽郡吴县(今江苏苏州)人,曾因通《春秋》被授为中大夫,后因事免职,生活无着,只好寄食于会稽守邸者(会稽驻京办事处的看守人)。武帝时东越王起兵反叛,买臣对那里的地理形势很熟悉,向武帝献计从海上进攻,被武帝采纳,因其有功被任命为会稽太守。上段文字记述买臣拜官后回到邸舍的情形,他回来后将印绶藏在衣服里,一如既往,会稽上计吏(向朝廷汇报钱粮数字的官吏)照例大吃大喝,不理睬他,买臣也照例与看守一同吃饭,饭快吃完时看守看见他怀里的印绶,发现太守印章,匆忙报告上计吏,而上计吏醉醺醺地说是骗人的,当一个平常最瞧不起朱买臣的人进屋证实后,他们大惊失色,互相推推挤挤,在院子里排好队,诚惶诚恐地等待拜谒新太守。班固以平实的笔法将整个过程娓娓道来,通过上计吏前后神态的变化,刻画了对上摇尾乞怜、对下颐指气使者的面目。
《苏武传》记述了苏武坚贞不渝的气节。武帝天汉时,苏武以中郎将身份奉使持节出使匈奴,结果被匈奴扣留19年,“始以强壮出,及还,须发皆白”。班固详细记述了苏武在匈奴不顾威胁利诱、矢志守节的非凡经历。苏武被拘后,单于派汉降臣张胜、卫律劝降,许以高官厚禄,遭苏武痛斥拒绝。单于无计可施,让他到人迹罕至的北海(今俄罗斯贝加尔湖)牧羊,所牧全是公羊,对苏武说:待所牧之羊生下羊羔之后就可回汉,实则让他断绝回汉的念头。这就是后来广为传诵的“苏武牧羊”的故事,且看班固的描写:
(卫)律知武终不可胁,白单于。单于愈益欲降之,乃出武置大窖中,绝不饮食。天雨雪,武卧啮(niè,食)雪与毡毛并咽之,数日不死。匈奴以为神,乃徙北海上无人处,使牧羝(dì,公羊),羝乳(产子)乃得归。别其官属常惠等,各置他所。
武既至海上,廪食不至,掘野鼠去草实而食之。杖汉节牧羊,卧起操持,节旄尽落。积五、六年,单于弟於靬王弋射海上。武能网纺缴,檠弓弩,於靬王爱之,给其衣食。三岁余,王病,赐武马畜服匿穹庐(毡帐)。王死后,人众徙去,其冬,丁令盗武牛羊,武复穷厄。
在生活极端艰苦、归汉绝对无望的情况下,苏武在荒无人烟的旷野上坚强地生活着,汉节从不离手,以致节旄尽落。
在《苏武传》中,班固通过李陵与苏武交往的描写,反衬了苏武凛然不可犯的气节,又可看出李陵备受煎熬的无奈灵魂。李陵与苏武曾为同朝侍中,孤军远征匈奴被俘,开始拒不投降,而武帝一开始就认定李陵变节投降,司马迁因说公道话而被残酷地处以腐刑。后来武帝又听信传闻说李陵在匈奴“教习”单于士兵“以备汉军”,其实是投降匈奴的塞外都尉李续所为,武帝不辨真伪,将李陵灭族,“母、弟、妻、子皆伏诛”,在受到这种极端不公正待遇、无家可归的情况下,李陵不得已投降了匈奴。单于知道李陵与苏武素有交情,派李陵劝降。李陵开始不敢见苏武,后联系自己悲惨的身世遭遇,劝苏武说:“子卿(苏武字)妇年少,闻已更嫁矣。独有女弟二人,两女一男,今复十余年,存亡不可知。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陵始降时,忽忽如狂,自痛负汉,加以老母系保宫,子卿不欲降,何以过陵?且陛下春秋高,法令无常,大臣亡罪夷灭者数十家,安危不可知,子卿尚复谁为乎?愿听陵计,勿复有云。”其时苏武被拘已十数年,与汉音信不通,家眷情形更不知晓,苏武回答说:“今得杀身自效,虽蒙斧钺汤镬,诚甘乐之。臣事君,犹子事父也。子为父死,亡所恨,愿勿复再言!”苏武将个人的一切置之度外,志坚如磐石,回答李陵之言掷地有声。李陵负汉投降虽事出有因,但毕竟有亏大节,他听了苏武之言后无地自容,羞愧难当,涕如雨下,感到罪孽深重,喟然叹说:“嗟乎,义士!陵与卫律之罪上通于天!”